第42章 对食

    傍晚时候，小保新抱着两个青色瓷瓶来到尚仪局，瓶子里还插着许多枝修剪好的茉莉花。因小保新上林局人，很懂花道，修得不蔓不妖，十分清爽漂亮。

    旁边女史瞧着这个小黄门，都嘻嘻哈哈笑道，中有几个好事的，便问道：“小黄门，你要找哪位姑娘呀？”

    小保新便道：“我找司赞司的沈女史。”

    其中一个王女史听了，忙朝尚仪局女官住所那边叫到：“沈女史！你的老友来找你呢！”沉舟听唤，忙出去看观，原来是小保新送这两瓶子花来了。沉舟一看，喜不自禁：“保新公公，你剪得真好看，参差不伦，甚有天趣，什么时候我也跟你学一学。”说罢，沉舟接过瓶花，又眉开眼笑，一时很好颜色。

    小保新笑道：“女史想学还不容易，得空儿来上林局，我教你。”沉舟入房，把花放好，又笑谢了一阵，小保新说：“女史明儿取一些新鲜露水，洒到花上。皇后娘娘看了，就像新撷下来的，必定高兴。”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，小保新便回去了。

    这时，王女史蹿了出来，一把拉住沉舟的手，笑道：“这会子我可抓了现形！你倒说说，你这几日都做了什么？你来宫里才几日，怎么就知道‘秋风叶落锦衾薄’了？”

    沉舟不明王女史什么意思，略歪了歪头：“女史所言是何意？”

    这会子程女史也来了，她也看见小保新送瓶花之事，忙笑道：“还什么意思，你清水出芙蓉，可莫负好韶光啊。”

    沉舟这样一听，方听出些端倪来，忙道：“你们两个花马吊嘴的，倒拿我取笑！我行事磊落，哪里就像你们想的一样了？”

    王女史道：“这有什么好害羞，宫女到了年龄，找个对食之伴实属常事，你长得这么漂亮，不知道那个太监见你喜欢，把你娶作太太呢！”

    “越发胡说！我……我不和你们说了！”沉舟虽没这种意思，可被她们说得很不好意思。原她入宫几个月，也有所耳闻宫中对食之事，原以为不过偶尔一例，后竟发现，宫中对食之风甚炽，无论上位的太监、女官妈妈，到下面的宦官、宫女，都不能免俗，虽不至于合宫都是，却也占了不少，盖宫廷寂寞，春秋漫长，太监、宫女互相结伴，聊以自丨慰罢了。

    这对食久了，就便如寻常男女一般，也办了喜酒，结了亲，宫里管这叫做“菜户”，结了菜户，就是夫妻，两人互相照应。为讨女官、宫女喜欢，以便结伴作对，虽太监位高，也总舍得为心上人出宫采办，买衣服、首饰、香粉、玩好，博其欢心。沉舟不止一次看见，临霄宫内一个叫裘宝的宦官给程女史送东西了。原也不在意，现在想来，竟是为了讨好。

    当然，皇室对此，并非全然不知。太丨祖皇帝极恶此事，凡宫官对食，均当即拿下，重刑打死，更有甚者，被活剥了人皮。只是宫中实在孤苦，对食之风屡禁不止，太宗皇帝宽洪，对此反倒怜惜，睁只眼闭只眼。自后宁宗皇帝、哲宗皇帝都已见怪不怪，甚至亲自垂问自己身边的太监各自的菜户是谁，已然不视此事为邪。宁宗皇帝亲近的太监，还因而得了皇上赐的喜钱，此种故事，沉舟起初不知，不过入宫一久，自然也知了。

    后来，程女史与沉舟闲话，说起这事，便说：“其实，为了你日后在宫中立足着想，在宫里找个可靠的伴儿也是正常的。你看那个尤处娴，这么个横样儿，也是因为她与承乾宫的安君效安少监是一对，承乾宫里人都炙手可热，若不是耍了些手腕，还勾搭不上呢。”

    沉舟道：“总不是人人如此。若太张扬了，万一皇上看上哪个宫女，与之对食之人，岂不倒霉？”

    “话是自然的，不过古来宫中，能得皇上宠信的宫女又有几人？国朝迄今，承平百年了，前前后后宫女好几万，可得蒙圣眷，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。哪有那么巧，真就撞上了？”程女史笑得意味深长，“这挑人，也和寻常人家一样，门当户对为好。宫女们无权无势的，都找下面的小宦官，若是有些头脸的，便结交上头的太监、少监了。而且人们也看中肥差，承用监油水那么多，自然都巴着想跟承用监的太监、宦官一起了。尚膳监、御马监也不错。就是大殿行人监的太监们，那真是位高权重呢，他们的菜户，都是十分有头脸的人物。譬如姜尚宫的菜户是大殿的边太监。”

    沉舟惊道：“边太监！可是叫边瑞么？”

    程女史道：“你认识他？”

    沉舟道：“我当初入宫，礼部张秩敬大人考察我们诗书，当时边太监也在场。”

    程女史笑道：“那是自然的，人家什么身份，那是大殿中常侍，又兼任直殿监首班承应太监，位高权重，宫中与他势均力敌的太监没有几个了。”

    沉舟便问：“我听说宫里最大的是叫什么良太监的。”

    程女史道：“哦，那是太监里职位最高的大尚监，名叫良怀。他是皇上最信任的，如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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